当我们用妈妈与儿子的视角再去看他们之间的相处,很多关于这段关系的迷雾就会散开。麦琳与李行亮之间更深的不匹配,是麦琳期待被当作妻子,但李行亮无意识中对待她的方式,却从未将她摆在妻子的位置上,而是以取悦母亲的方式在对待麦琳——
在买青团的事情上,麦琳其实并不需要李行亮特意飞过去买,但李行亮认为这样做能取悦她。这其实是一种孩子试图取悦母亲的行为,他没有真正考虑妻子的需求,而是在无意识中试图让不满意的母亲满意。
过生日时,李行亮扮成小熊,但作为两个孩子的父母,他们的乐趣不应该还停留在幼稚园的水平。一个成熟的女人和母亲,不会真的因为这样的动作而感到开心。李行亮的这种行为,实际上是他内心深处想要取悦母亲的需求投射到了麦麦身上。
当我们仔细去品味李行亮在这些讨好行为的背后所停留的身份位置,就不难发现,无论是不计成本坐飞机买青团,或者扮成小熊去取悦麦琳,这都更接近于一个小男孩的心位状态,而非一个成年男性的心智水平。
而令人感到遗憾的是,李行亮很难意识到,麦琳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,却无法准确地言说出来。她只能通过无理取闹、情绪勒索来试探自己的丈夫,期待他给自己一个妻子的身份。
在一段关系中,最伤感情的错位与割裂感,一定不是兴趣、爱好的不一致,而是对于身份需求的不一致。这种错位感,事实在婚姻中比比皆是,包括但不限于当女人认为自己是女主人,男人却只当她是管家婆,又或者是女人将男人当成丈夫,但男人却因为女人比自己收入高而将她当成金主或者老板。
当麦琳一次又一次的体验到自己从未被丈夫真正当成妻子去对待时,她才会要求李行亮给她买爱马仕。麦琳的朋友的丈夫经常给妻子买礼物,这让她感到羡慕。
她羡慕的不是礼物本身,而是他们之间的关系,那个丈夫能够像镜子一样反映出妻子的需求。麦琳可能觉得自己在婚姻中没有得到作为妻子应有的回应,她有作为母亲的满足感,但作为妻子的角色却缺失了。
结婚前,麦麦和李行亮的恋爱照片显示她是一个甜美的形象,与现在有很大的不同。除了年龄和生理变化之外,麦琳也在婚姻中承受了一些不应该由她承受的东西,这使得她的形象发生了变化。
她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承受什么,但她确实很痛苦。在婚姻的日复一日中,麦琳鲜少作为妻子被回应而产生的创伤,也扼杀了她的活力与幸福感。
恰如精神分析的这句名言:无人回应之地,即是绝境。
这也解释了文章开头写到的,麦琳身上所自带的“祥林嫂式”的窒息感与绝望感。处在常年不被回应位置的妻子,慢慢变成了一个顾左右而言他、无法流利表达自己需要的人。她残存的一丝对于妻子身份的期待,驱使着她通过执行索取的动作去让妻子的那个部分还活着。
当丈夫给出回应时,她也只能下意识地表达不对,我要的不是这个。每当麦琳以否定、打压去回应李行亮的时候,也是她的无意识尝试着让妻子与丈夫的关系活着的绝望尝试。
这就好像一段难以被破译的摩斯密码,以最隐晦的方式在邀请最亲近的人去体验她所经历的绝望,期待李行亮以丈夫的身份去唤醒自己妻子的部分。
但非常可惜的是,身处这段关系中的人,往往没有办法看到无意识中的风景,只能沉沦在这段痛苦的关系中无法抽身,最终纠缠很久,或带着恨意继续,或带着不甘离开。
被使用的女性,与圣母式的爱
当我们把视角再上升,将麦琳看作是婚姻关系中普遍存在的某一位女性时,我们可以进入到这个问题:塑造麦琳型人格的,仅仅是她的丈夫李行亮吗?
很显然不是。假如在这段关系中,仅仅是李行亮在投射对于母亲的需要,而麦琳本身在亲密关系中没有成为母亲的无意识愿望,那么这段关系早就终止了,不会持续这么久。
那么,为何麦琳会一面期待被当作妻子看待,却一面又有很深的被当成母亲的无意识愿望?
这是因为,在中式婚姻中,社会对于所有女性都有“圣母期待”。例如最近在网上很火的瑞士卷事件,一位全职妈妈说,家里一盒瑞士卷有8个,丈夫吃了2个,两个孩子吃了4个,剩2个,当她忙完家务和孩子,准备吃剩下的2个时,却被丈夫阻止,理由是零食应留给孩子。这个丈夫的阻拦,暴露了他的无意识,也是很多中国男性的集体无意识,即对家庭主妇的圣母期待。
“圣母期待”,也就是强调女性在婚姻中要无私奉献,把孩子和丈夫的需求放在第一位,忽视自己的个人需求。
所有满足这种“圣母期待”的女性,会得到来自社会各界的崇高赞扬。实际上,这样的“殊荣”带有深刻的控制性,要求女性在家庭中承担无偿的劳动,淡化甚至牺牲自我需求。
当我们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妻子“理应”如此,把家务、育儿视为她的责任,却没有认识到这种角色分配对女性个人发展的剥夺,甚至连简单的物质享受也可能被抹去的时候。这种隐形的期待就会导致了丈夫、婆婆、子女对妻子付出习以为常,而对她的个体需求和情感需求却缺乏敏感度。
最悲哀的是,妻子本身也深深认同这样一种角色定位。当麦琳这样的全职妈妈被长期封存在这种角色标签中,就意味着她们必须长期处于“被牺牲”的状态,非常容易导致内心的情感压抑和不满。
她们以家庭为重,把自身感受压到最低,不去争取本应属于自己的“个人空间”和权利,这进一步固化了“圣母”形象。
时间久了,妻子在家庭中的需求越被忽视,越容易出现情感危机,甚至逐渐失去自我价值感。在婚姻关系中,全职妈妈的角色应得到更健康的认可和理解。当我们理解了这些,或许,我们就能明白,真正贴近她们真实需要的,绝不会仅仅只是一个“圣母”的角色,更应该是一个被尊重的独立个体。